司藍⭕空想旅團

#8 魏助教，我是医生，你的命归我管。 

两人的嘴唇分开的时候，魏无羨仍瞠著眼睛，什么感慨都说不出口，脑海是空白的，四肢僵直，他引以为傲的神经反射像是被蓝忘机的亲吻注入生物碱毒物一般彻底麻痺。他甚至嚐不出那个吻是不是也带着蓝忘机身上流冰回雪的气息，直到交卷散场的学生们纷纷与他擦身而过，无数八卦、好奇、欢乐的目光落下。

而蓝忘机紧张过后终于破釜沉舟，心情反而轻松几分。他放开呆立原地的魏无羨，替他整理好领口，后退一步道：「你说过的，助教。」

魏无羨的反应慢了半拍：「什么？」

走廊上的人潮愈来愈多，蓝忘机终于显出一点侷促的意思，他抿了抿唇，坚定地说：「晚上，我去找你。」说完，他竟转身离开，身影挺拔而脚步稳重，一点也看不出来刚刚当著同学的面强吻过助教的事实。

——事后蓝忘机对自己难得的迅即反应默默点讚多次。

至於那被迫目睹『魏助教告白同学』现场——也许是目睹『蓝同学强吻助教』现场——的告白女同学，被考试结束散场的学生冲到远处，只得一步三回头地随着人潮走了，表情说不上来是震惊还是绝望。

这边江澄把教室门关上，开始点收考卷。至於魏无羨则是全程灵魂出窍般，点收考卷数量时算错两次，被江澄嫌弃地赶到旁边去面壁冥思。

「你能不能争气点？给学弟亲一下，至於这么魂不守舍吗！？」江澄怒其不争道。

魏无羨倚在墙边，脸颊发烧，困窘地摀住嘴，喃喃道：「被小自己八岁的家伙亲到失神腿软，我真他妈太没出息了……岂有此理……」

「太废了你。」江澄摇摇头，将考卷收好，迳自走了。

＊＊＊＊

T大内家武学社的核心成员在期末考周第二天就被社长和比社长还嚣张的某位资深社员紧急召集到社团练习教室开会。

木地板擦得光可鉴人，魏无羨呈安详浮水死鱼状翻肚躺在地上，双手还交叠按在腹肌位置。

江澄最近迷上奇门兵器，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条牛皮长鞭，正在与持白蜡杆红缨枪的晓星尘有一搭没一搭地交手，魏无羨躺地位置太碍脚，他们走几步就必须跨过他一趟，非常厌烦这个巨型路障。

最近正在医院临床实习，没吃晚餐就义气从城南校区赶来的学姊温情莫名其妙道：「什么情况？魏无羨失恋了？跟谁？」

「他被蓝学弟告白了喔。」晓星尘以长枪拦住江澄的鞭梢，发出响亮的『啪』一声，表情和音色都温润得令人感觉如沐春风，手上却毫不留情地以枪尖扎向前，江澄连忙侧身退避。

「喔喔，终于啊。」温情放下背包，双手抓住镜墙旁的横杆轻松地做起引体向上，笑道：「那还不快点去终成眷属，在这装什么死。」

「蓝学弟之心，社员皆知。」宋子琛一针见血表示。

魏无羨弱弱回应：「我晓得……」

温情双手抱臂，瞇著眼睛提高了音量：「魏无羨你这猪蹄子玩弄別人感情？」

魏无羨以手遮眼：「我没有……」

「那你到底想怎样？」江澄干脆道。

「我……我觉得不妥啊。」魏无羨烦躁地在地上滚了一圈，终于跳起来，取过宋子琛甩来的太极剑，单手转得天花乱坠。

温情对着镜墙连续五次回旋踢，表情悍然道：「你喜欢就接受啊，九一零二年了，怕什么。我们可是直来直往的武者。」

「啊啊啊我只会直来直往拒绝你！」魏无羨发出崩溃的声音，银亮长剑刺向温情喉咙：「年龄差！我是助教！不能滥用职权！」

他每说一个惊叹号就是一招，温情也以扇接招，两人乒乒乓乓从练习室东边打到西边，很快波及到晓星尘和江澄，演变成五分钟长短刀兵大混战。

坐在角落滑手机看动画的宋子琛随手抄起练习用沙包砸过去。

魏无羨弃剑旋身接住沙包，懊恼地一拳一拳揍沙包，随后把没用的沙包摔下，哀嚎道：「我就只是想招个潜力新社员，他是长得好看，但跟自己学生交往很不道德啊，至少避嫌到他修完课。」

「再过一个星期你把微积分学期成绩送出就算卸任，有什么好在意的！不过助教跟学生搞在一起，社会观感很差。」江澄放弃了武斗，靠在镜墙边抽出背包里的纸本论文看，闻言头也不抬地给出评价。不过他说话的时候直瞪着腿上摊开的论文，也不知道他观感不好的是论文还是魏无羨。

「我知道，身份问题好解决。我下学期就辞职不当助教！」魏无羨盘腿坐在地上，瞪着墙上整排刀兵，银亮的长刀倒映出他模糊的脸，他喃喃自语道：「重点是他小我八岁，我会有自己欺骗少年美好的肉体和脸蛋的罪恶感。」

温情似笑非笑：「把上年纪小青春好的漂亮社花，你终于有了残害幼苗的自觉？」

宋子琛摸着下巴，转头问晓星尘：「他们俩个，谁残害谁？」

晓星尘老神在在微笑：「精神面的话，魏学长已经单方面残害蓝学弟整个学期了。肉体面的话，武力……」在魏无羨和江澄目光炯炯的压迫下，他良善地吞下了未竟之语。

魏无羨挑眉道：「论武力值，还是我比较高吧？」

宋子琛小声辩驳：「分上下的问题可不是靠武力决定。」

魏无羨义正辞严道：「莫非你们觉得我保护不了蓝湛？」

温情好整以暇地掏出锉刀修自己的指甲，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学弟又不是一般的女孩儿，只想单方面保护他是不行的。」

魏无羨苦恼：「可是蓝湛才大一，十八、九岁是能懂什么？就算同性婚恋合法了，仍然有很多不想妥协、有歧视、不分青红皂白怀旧的保守派等着在职场和各式各样的场合刁难他们。」

晓星尘又把问题转回讨论核心：「所以学长，你也得稍微体谅他的经验缺乏。」

魏无羨无辜地转头看他：「说得好像我就有经验一样？在蓝湛之前，我是笔直的。不可能让我在下吧？」

「是吗，那可真遗憾。」蓝忘机人未至，声先到。他踏进练习室时，见到魏无羨心虚的神情，无奈道：「说好今晚找你。」

「蓝湛，你怎么来了……」魏无羨尴尬地笑，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我也是社员。」蓝忘机反手亮出自己的智慧型手机萤幕，亮绿色标题的line群组上显眼的红字公告『紧急资深社员大会，立刻在二活团练室集合』。

限资深社员，但又没人定义何谓资深。

晓星尘很不给面子地噗哧笑出声音。

「……」人生第一次被嘲笑智商，魏无羨目光左右挪移，最后把脸埋进自己手掌里。他也实在是受到冲击过大，千头万绪心烦意乱以至於干了蠢事。

此时，温情的手机嗡嗡震动，她装模作样地接起电话，说着「嗨，啊、教授。是的，那份实习病理报告吗？我这就去修改……」起身走了，速度逼近逃命而不是準备要去改报告。

宋子琛拉着晓星尘站起来，若无其事道：「道友，二芳的大甲芋头鲜奶今天也是买一送一。」

晓星尘用某种很遗憾会错过第一手八卦现场的目光回头看了看蓝忘机和魏无羨二人，才附和道：「走吧，我们去买。」

江澄就比较直接了当，他把手里的长鞭掛回墙上，离开的时候用力拍了拍蓝忘机的肩膀，冷笑道：「那个家伙欠收拾，给你了不用谢。」

练习室的前门砰然关上的时候，魏无羨听见江澄用一种怒其不争的口气对宋子琛说：「我要押注半打鸡排，魏无羨废到笑。蓝忘机收拾不了他，下学期就準备当社长。」

宋子琛冷静道：「我也押蓝学弟，两杯珍奶。」

温情大惊小怪道：「哎！你们好歹也支持一下自家资深社员啊……喔，我也押蓝学弟，全社团西投温泉旅馆一泊二食。」

「学姊你要不要这么有钱啊……医生真好！」

於是后门也被砰然踹上了。

魏助教坐在地板上抬头看面色冷峻的蓝学弟。

过了半晌，黑衣青年靠著镜墙，垂头丧气地摇摇头：「我还是不应该答应你。实际上我觉得这只是你一时兴起，你没见过像我这样的类型。做数学研究的人很无聊的，整天宅在家里写白板，还会自言自语，搞不好试过了你就没兴趣了……」

蓝忘机被他的推推讬托引起一点火气，蓦然伸出手臂按上魏无羨耳边的镜墙，声音低沉：「不会。」

魏无羨被困在他的双臂和镜墙之间，抬起脸狡猾道：「蓝湛，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被女生称为『壁咚』吗？」

「知道，怎……呜！」蓝忘机只觉得腹部一痛，整个人被大力撞了出去，向后坐倒在木地板上。

魏无羨姿态放松地站起身走到蓝忘机面前，居高临下地揉著自己的拳头，笑吟吟道：「壁咚，一种暴露脆弱的腹部给对手的行为，简直找死。」

「魏助教，」蓝忘机双掌撑住身体，抬头与他对望，目光像是小心摸索著正确道路的旅者，口吻也彬彬有礼：「请问晚辈应该如何防御？」

蓝忘机从初次见面时就这样看他。那眼神是信赖的，带着几分仰望，几分不服气，几分想与他并肩而行的渴望。

这名性格清冷的人并未只是远观，他付出努力，勇敢挑战程度与他差距甚远的人，只为了让自己看他一眼。

魏无羨心头发热，蓦然出手制住蓝忘机——用跨坐在他腰上的姿势，并且扣住对方双腕按在地板上。

「魏婴！」蓝忘机诧异道。

「不要让对方从地上起来，这才是正确压制姿势。」魏无羨笑了一声，随即正色问道：「你真的想清楚了？跟同为男人的我在一起，你家人的观感、以后会面对的社会异样眼光，你怎么办？」

蓝忘机欲言又止。他想过，也查过资料，却因为同样也理解魏无羨的顾虑，无法立即回答。

他倾慕之人，同样也为他想了许许多多，以至於到了焦虑不安、踟蹰不前的地步。

魏无羨继续喋喋不休：「不只这样，不只性別。你要知道，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是不可逆转的。这时代的男人平均壽命如果是八十岁，你想过吗？我八十岁的时候掰了上仙山找我教授打麻将了，而你才七十二岁，你要再熬八年孤独终老的日子。残酷的事实是总有一天我会先你一步变老、生病，然后扔下你……」

蓝忘机终于被魏无羨持续顾左右而言他激怒，反握住他单薄的手腕一扭，将人翻过去欺身而上，几乎是贴在他唇上的距离，咬牙一字一句道：「我是医生，你的命归我管。你活到几岁，我决定！」

魏无羨讶异地挑起眉，感觉到彼此的吐息清晰可闻，胸口被压得发疼，他伸手去摸，却插进了自己与对方胸膛的间隙。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失控的是自己的心跳。他平白升起一股怪异的感想，好像紧紧抱着自己的蓝湛不是个小自己八岁的大学生，而是成熟男人的错觉。

他深吸了一口气，挥开脑中烟火炸散般一大堆好的和坏的念头，只留下最后一个问题：「你真的想好了？」

「嗯。」蓝忘机固执地凝视他，目光甚至有些攻击性，就好像魏无羨如果再拒绝一次，蓝忘机就会狠狠咬他一口的态势。

练习室的窗户是敞开的，外面是喧嚣的马路和市街，室内安静下来的那一瞬间魏无羨的心思有些飘忽。他想起几个月前在风铃木大道上与这名面容昳丽的人那惊鸿一瞥的擦身，想起他们在热闹摊位上赢来的兔子玩偶，视线落在蓝忘机挺拔的鼻樑，和总是抿成被他称为古板弧度的薄唇，那唇是好看的裸色，不粉也不橘。中午那时太过匆促，他没有嚐出那嘴唇的温度，只记得比想像中更柔软的触感……

蓝忘机浑身一震，耳鼓仿佛发出铜钟撞击般的轰然鸣响——魏无羨闭上眼睛，仰起脸主动吻了他的唇。

那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剎那即分。

蓝忘机本想低头去挽留，却听见魏无羨说：「好吧，我服了你。」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而魏无羨的目光愉快而坦荡，像无污染的夜空能包纳万千星河的颜色，深邃又明亮，他用很轻的声音坦承：「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同性，可是……难以置信，如果是你，好像可以。」

蓝忘机声音隐约带着期盼之意：「试试。」

「但休想我期末放水。」魏无羨坏心地话锋一转：「考卷我可还没改呢，微积分是你的必修？」

「不用。」蓝忘机伸手扣住他的下巴不让逃走，自信地轻笑一声：「如果你今天还有心情改考卷，便是我的错。」

魏无羨诧异地望着他，随即挑衅道：「喔……试试？」

黑衣青年的笑声很快被淹没在汹湧的亲吻之中。

＊＊＊＊

“Lately I been, I been losing sleep, dreaming about the things that we could be.

Baby I been, I been praying hard. Said no more counting dollars, we'll be counting stars…*”

(最近我一直一直在失眠，满脑子都在梦想我们未来会变成怎样。

宝贝我一直一直努力祈祷，別管现实困境了，我们数星星吧！)

几名在越式小餐馆吃晚餐的内家武学社社员正八卦著蓝忘机怎么追到魏无羨的事，温情听见店里播放的乡村摇滚歌曲，笑着对坐隔壁的江澄说：「听，这不就是那两人的写照吗？」

江澄接过自己的清炖牛肉辣河粉，用鼻音轻哼一声：「数星星？我觉得没这么清纯，很快就要改成⟪痒⟫了吧。」

纯情技术宅宅宋子琛与晓星尘吸哩呼噜吃着面，心照不宣地点头。

e^x小情歌：正文完结。

＊歌词出自One Republic的Counting Stars 。

下回番外预告：展示一种可用于运输之汽油驱动机械设备的高速作动方法。（听说最近不能说出那个关键字不然会被盖台喔）

蓝忘机：「助教，暑假我室友不在。」

魏无羨：「我不是你助教了，还有你的室友怎么老是不在？」

-------

本文最大谜团：蓝忘机的室友到底是谁？猜中没有奖。

好吧，来悬赏：评论第一个猜中室友姓名和总是不回寝室的原因，任选我一本魔道同人本，邮费40r以内我包~

室友是你们一定认识的名字2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