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藍⭕空想旅團

写文自娱宅宅一枚,司是老司机的司。
同人侵权鉴定专家。

[魔道祖师] 倒错穷奇(终)

*阿羡与江澄穿越文/粮食向


『终』 


那样的画面是很具冲击性的吧?

聂怀桑脑门上冷汗直冒,捧著茶杯往后缩了缩,尽量让自己的存在不引人注意。

乱葬岗那处温家人用茅草枯枝搭成的简陋凉棚下,从来没有一次迎来许多仙门世家的大人物。

两名姑苏名士含光君、两名三毒圣手江晚吟、夷陵老祖魏无羨,以及一名举止神似魏无羨的黑衣男子,全部气氛肃杀围坐在凉棚下对峙。

这样描述不够精确。

确切说,是夷陵老祖魏无羨和举止神似魏无羨的俊俏男子两人亲密地坐在一张条凳上,拿着一卷纸讨论得热火朝天口沫横飞,时不时对看一眼,交换心领神会的笑容,感情之好默契之佳,简直比亲兄弟更像亲兄弟。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肃杀的部分在于,两名江晚吟并排而坐脸色冷峻,双臂交抱,不发一语。隔着方木桌对面的两名含光君也是正襟危坐,神情泰然,沉默是金。

如果忽略后两者的目光时不时往魏无羨那边飘过去的话。

温家四叔拉住手捧一盆土豆路过的温情,距离太远看不清凉棚里的景象,光凭那里的白色校服和紫色校服散发出的迫人气势,便十分担忧地问道:「阿情,妳说,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么多世家大人物过来,之前那几张条凳造得匆忙,不稳固,我怕他们坐了要摔。」

「没关系,反正那几个都很有钱,椅子垮了绝对能买新的。」温情微笑对四叔道:「四叔,大人物借我们的地方商量事情,让大家今天都別往凉棚那儿去。」

「好吧!」四叔摇摇头走开了。

这一边,两名魏无羨总算议定了方案,把一张涂写得乱七八糟的纸往对面的聂怀桑处一推,年长魏无羨道:「你看这样如何?我们讨论过了,其实对怨灵的共情术,某种程度上就是一种对邪祟的驯化方法。考虑你清河聂氏家传刀法,本质上就是透过刀上的凶灵来增幅威力,因此若能驯化刀灵,就能最大程度减轻被刀灵的怨气浸染,避免走火入魔。」

乖巧学生聂怀桑一边点头擣蒜一边接过那张纸,低头一看,苦笑,好么,鬼画符都比这些字好懂!

「这……我看不懂啊。」聂怀桑把纸张推回给两名魏无羨,「直接告诉我,你们打算怎么治疗我大哥啊?」

「威武英俊含光君,你说呢?」年长魏无羨用手撑着脸,灵动的黑眼睛一眨,笑靥如盛开的桃花,侧首问自家道侣。

年轻魏无羨似乎觉得好玩,也用手撑着脸,笑得风流倜傥,转头问年轻蓝忘机:「光风霁月含光君,你怎么看?」

年轻的含光君脸色顿时僵硬,搁在身旁的手指一蜷,显然对那样程度的挑逗缺少抵抗力。

「…….!」年轻的江澄喝水差点噎住,不敢置信地在两位蓝忘机和两名魏无羨之间来回反覆看了好几次,面色震惊。

「魏婴。」年长的含光君沉声警告道。

「不知羞耻。」年长的江澄骂道。

「欸,怎么都骂我?」年轻魏无羨莫名其妙,转头问年长的自己:「明明你也笑了。」

「喔,平常他们被我压制得死死的,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发作,你就忍忍。」年长的魏无羨不负责任道。

「靠……」年轻的魏无羨傻眼,「要怎么样才能做到你这样?」

「修金丹。」年长魏无羨正经表示。

「……」年轻魏无羨没好气地白了自己一眼。

在场的人除了聂怀桑之外,大抵都从未来的自己那边得知魏无羨失丹真相,这让年轻的魏无羨处於在场几人之中,可以说处於谈判弱势,也让他想逞强都缺少几分底气。

而且他很不爽年轻蓝湛跟年轻江澄用那种看着易碎瓷器般、小心翼翼的眼神看他,感觉十分憋闷。

「魏无羨……」年轻江澄看着他,欲言又止。

「魏无羨!」江澄没机会继续讲,不远处温情忽然走出来喊道,手上还拿着小刀和皮削到一半的土豆,显然刚才在厨房里忙着。

「怎么了?」年轻的魏无羨转头回应。

「客人太多,午饭材料不够,你现在下山去买。」温情交代。

「喔好。」年轻魏无羨忙不迭起身,反正未来的自己在这边镇场,想来讨论的结果不会让他吃什么亏,正好逃离这种尴尬的场面。

年轻的蓝忘机也起身道:「我与你同去。」

「那位的厨艺怎样?」年长江澄疑问道,并且用一种看一丘之貉的眼神在温情和魏无羨之间徘徊。

年轻江澄报以相同怀疑的目光。

同是天涯胃痛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还不错啊。」年长魏无羨不动声色地表示,「土豆是土豆,青菜是青菜。」说完,他转头对年轻魏无羨道:「多买点熟食回来,还有夷陵山镇那间李子酒!」

江晚吟和江晚吟:「……」

年轻魏无羨正要说话,感觉到小腿上似乎贴上什么,低头一看,小温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正抱着他的腿,仰头露出天真的憨笑。

「阿苑,怎么跑来了?」年轻魏无羨笑起来,指指身旁的年轻含光君,逗小孩:「叫人。」

魏无羨的本意是让阿苑喊出「叔叔」之类的称呼,再不济顶多就是「蓝哥哥」之类的。

小温苑努力地想了很久,外婆以前让他叫人的时候都是叫……

「爹亲——」小温苑对年轻蓝忘机喊道。音色软糯,娇憨可爱,令人不忍心拒绝。

年轻含光君面无表情:「……」

年长含光君平心静气:「……」

年长江晚吟心如死水:「……」

年轻江晚吟逃避现实:「……」

年长魏无羨捶桌:「哈哈哈哈哈!!!!!」

「……他是你的了。」年轻魏无羨抱起小温苑,慷慨地塞进年轻含光君的怀里,嘻嘻笑道:「抱好了啊,『爹亲』。」

两位含光君同时倒抽一口气。

年长魏无羨一愣,诧异地转头问自家道侣:「你……还喜欢这样玩?」

「……回去再说。」年长蓝忘机艰涩道。

年长魏无羨立刻得寸进尺,倾身靠近年长蓝忘机耳边,音色低哑暧昧:「我想起来了,这具身体的年龄跟你差了十几岁……」

两位江晚吟猛然站起身,发出巨大声响阻止上述情况继续发展。

年轻魏无羨听闻动静转身一看,发现温家四叔亲手制作的木头长凳从中折断,木板上还留下了深深的指印,再深半寸就要捏碎了。

「江澄,椅子弄坏要赔。」年轻魏无羨气定神閒地指出:「乱葬岗资源不足百废待兴,凉棚的长凳只有这一套,断了一条会很不方便。」

年轻江澄脸色僵硬地掏出钱袋拍在桌上,「买新的。买十套,每天换着用。」

年长江澄目不斜视地拖著年轻的自己往旁边走:「过来说话。」

众人目送两个江澄往乱葬岗人烟稀少的方向走远,一模一样的两条紫衣背影,其中一条摇摇晃晃看似颇受打击,另外一条肩膀僵硬看似强忍怒意,反正都不太好的样子。

年长魏无羨忽然想起来,转头对聂怀桑笑道:「啊、聂二,刚刚那些事……」

聂怀桑立刻死命摇头,哭丧著脸喊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很好。」年长魏无羨满意地点头,重新坐下,「现在来谈谈你大哥的刀灵驯化方案。」

聂怀桑看起来像一棵被风吹雨打摧残后的青江菜,脸色惨绿、奄奄一息。

没人理他。

年轻蓝忘机和年轻魏无羨带着小温苑,欢快地下山采买食材。

两位江宗主闪得很远像在躲瘟疫。

据说来自三十年后的仙门大宗师含光君坐在魏无羨身旁,神情淡漠而超然,看起来立场会很公正独立,但他的手搂着魏无羨的腰啊!

聂怀桑有气无力地举起双手道:「先说啊,我大哥为人刚正,就算是为了他好,任何坑蒙拐骗手段对他都没用。」

「我知道。」魏无羨点头,「聂明玦此人,最麻烦的是认定了一件事就死不回头。在他面前耍一次手段,他一辈子都觉得你是个小人。」

他透过共情体验过聂明玦的心境,那是一个坚持自己必须活得抬头挺胸、永远不愧于世的人。

「你很了解他嘛。」聂怀桑诧异,「但我印象中你们不熟啊。」

蓝忘机沉稳道:「兄长为人光明磊落,心思单纯。」

魏无羨赞同地颔首,「聂明玦就喜欢与心思单纯的人来往,偏偏金光瑶能有很多优点,却绝对没有这一项。也算他运气不好了。」

「你是说,我大哥不喜金光瑶啊?」聂怀桑困惑不已。

「至少绝不赞同金光瑶那种做派吧。」魏无羨手指在木桌那张纸上轻点几下,「要让聂大自愿学习与刀灵共情,等同于要说服他:鬼道的手段对他的进境有益。」

「这很困难……」聂怀桑难以想像大哥修鬼道的情况,他只会拿霸下砍死建议者而已。

「难办。」魏无羨搓著眉心叹道。

「此事交给我。」蓝忘机温声开口,暖洋洋的手掌覆在俊秀男子的额头上,不让他过度用力以至於在白皙的脸上留下指印。

聂怀桑张大了嘴,他发誓这辈子从来没听过含光君用这种温柔体贴的语气对別人说话!

魏无羨忽然对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眼神不善。

聂怀桑立刻两手摀住双耳,往后退二十尺远。

「蓝湛,你想直接跟聂明玦交涉?」魏无羨懊恼道:「但在他面前提鬼道二字,就是死路一条。」

「记得当时,你为了温宁之事,闯入金家花宴。」蓝忘机解释,「在那日之后不久,兄长便教导金光瑶学习清心音。」

「原来此时他便受乱魄抄的影响了。」魏无羨恍然。

「不能确定,但此事若有兄长居中协调,或许可行。」蓝忘机道。

魏无羨笑着搂住自家道侣的后颈,眨眨眼道:「就算无法和平说服聂大学习与刀灵共情,也还有一种方法。」

蓝忘机等他自己说。

「让夷陵老祖去挑战聂明玦,以笛音扰乱他与刀灵的协调导致走火入魔,再以共情救治他。事后传他方法便是,在走火入魔死与好好活着之间,我不相信他不学。」

「此法太险。」蓝忘机按住他放在自己颈侧乱摸的手,不无忧虑:「不论现在的你还是以前的你,对上全盛时期的清河家主,都很难全身而退。」

「你我一起挑战他呢?」魏无羨低头亲了一下两人交握的手指,大胆提议道。

「先往云深不知处,与兄长一谈。」蓝忘机拉着他起身,自然而然地往外走。

魏无羨跟著他走了几步,惊讶於蓝忘机的强势作为,忍不住笑出声,「这就走了?带上我一起回家?」

蓝忘机望着他的琉璃色眼睛里盈满笑意,「我想把你带回去,关起来。」

魏无羨一怔,猛地想起一件事,连忙带着蓝忘机避开所有人,往山间无人的小径走。


其实乱葬岗除了伏魔洞附近那块温家居民区之外,哪里都是无人荒径,可惜阴森有余,清幽不足。

昨日在莲花坞,年轻江澄不经意的一个问题让他产生了一项猜测:如果蓝忘机透过逆转时光的法器,回到的时间点比穷奇道截杀更早,并且改变了一些既定事实,那么,魏无羨和江澄抵达穷奇道截杀的时间点时,世道必定已经与从前不同。

若是如此,则他们两人对于穷奇道的回忆,也一定会因为世道的改变而有所变更。

但是,没有。

即使他们阻止了金子轩死在穷奇道,并使穷奇道截杀计画失败,但他记忆中对于穷奇道截杀的始末却仍然清晰。

「我们可能没有被『复悔倒错』送回真正意义上的过往,」魏无羨眼帘低垂,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的情绪,「这很可能只是另一个『香炉』。它创造了一个过去的世界,让我们去做一些以为能让结局更好的事。但其实,已然发生的过去,根本没有可能被变更。」

这项猜测,在蓝忘机於血洗不夜天事件的时间点出现,却清楚记得穷奇道截杀的细节,记忆未因魏无羨和江澄两人改变穷奇道截杀的结局而调整,得到了证实。

魏无羨深吸一口气,默默地盘算著可能性。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法器『复悔倒错』真能将人送回最想改变的过往,那么,蓝忘机会前往的时间,也必定早於『穷奇道截杀』。

以当今修为,退回过往时空,时间点愈早,改变的优势就愈强。

考虑到含光君目前仙门宗师级的灵力强度,若他出现在温氏带人焚燬云深不知处的那一日,恐怕连温若寒都能当场干掉。

「蓝湛,你其实,不可能会出现在『血洗不夜天』。」魏无羨苦涩一笑,「那一夜,你根本没有犯下任何错误。」

蓝忘机眼神温和地望着他,「若有选择,我最想回到的过往,是屠戮玄武之役。」

魏无羨一愣,意识到蓝忘机可能在开玩笑,眨了眨眼睛:「选择抢先告白,然后跟少年的我谈恋爱?」

「这么想有哪里不对吗?」蓝忘机严肃地反问。

「……」魏无羨脸颊一热,羞窘大叫道:「你你你你你要说情话之前不能预告一下吗!」

蓝忘机眼里盛满笑意,拉着他的手,继续往林荫小径上闲步。

自家的道侣如此惹人怜爱,明明翻看春宫书也能当作在与自己做技术研讨似地毫不脸红,却抵挡不住清淡平实的一句眷恋的话语。

这样一个人,每每令他心折不已。

魏无羨的烦恼他并非不理解,他过去经常思考这个问题。

对他来说,一切悔不当初的开始,是魏婴在莲花坞覆灭之役后失丹,而他一直不曾得知。这导致后来一连串对魏婴误解和冲突,最终发展成无可挽回的事态。


然而,一次撞击不足以倾倒整座城池。

若只是单单一次犯错,很少蔓延成连串惨剧。悲剧是许多人、许多次错误铸成的总合,单单改变一次选择,不会有太大影响的。

蓝忘机不认为扭转哪一个特定的时点发生的决定,就能迎向完全不同的大好彼方。

但是,当他取得那件法器的当下,就如同魏婴对他的了解颇为深刻那样,他了解的魏婴,必定身在穷奇道截杀的时刻。

蓝忘机从未相信已逝的过往能够以任何方式重来,在与魏婴相守之后,他甚至觉得,他不想要用任何方式重来,他心上最重视的那个人现在已经属于他,任何卷土重来的历史都有可能夺走他拥有的美好。

因此,他唯一的目标,就是找回属于自己的人。

法器启动的当下,他脑海中闪过的,是穷奇道截杀的本来后果。

下一瞬,他便出现在不夜天城。


两个人沿着小径走了很长一段路,几乎绕了半圈乱葬岗。魏无羨叨叨絮絮地,不安地猜测著各种可能性,反覆推翻自己的论点,重新架构事实。

蓝忘机耐心地陪着他说话,握着他的手掌稳而静,像盛夏里的雨,在曝晒得炽烈冒烟的岩石上适时浇淋,缓和了焦躁的温度。

其实魏无羨只是恐惧,而非想不明白。

「最坏的情况是,这几天里,我们的一切所作所为,都只是我们过份渴望所致的幻境。」魏无羨最终在一处断崖边缘停住脚步,反手抓住了蓝忘机的袖子,焦虑而沮丧地低下头,「我可能,根本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纵是如此,也无所谓。」蓝忘机冷静地说道。

「嗯?」无妨吗?魏无羨困惑。

蓝忘机竟对他微微一笑,在魏无羨怔楞的同时将人环进温暖的胸膛。

「就算是另一座香炉所致的幻梦,」蓝忘机问道:「你会坐视那些事情继续发生吗?」

魏无羨总算透彻了,脸上慢慢浮起笃定的笑容:「不。我要改变这一切。然后……让你把我带回你家去!」




****

乱葬岗另一头的荒芜林间小径,今日迎来两位表情俱是杀气腾腾的仙门名士,不只表情一模一样,连举手投足之间的步幅都相仿,总之,温家老幼都听了温情的劝告:离那两个紫衣服的远点,才得保平安。

「你怎么没告诉我,他和那个蓝二是那种关系?」年轻江澄眉头紧皱得都快挤成一个『川』字纹。乍见魏无羨对蓝忘机那样说话,他说不清自己是恼还是怒,或者战栗,也许恶心,压抑著大吼大叫的冲动,乱七八糟的情绪让他脑中一片白。像五岁时第一次偷摸出去莲池里玩,却被严厉的娘亲当场截获,心脏剧烈跳动不止。

年长江澄倒是觉得年轻的自己反应很新鲜,这几年他已经很习惯在蓝忘机来的时候把魏无羨给扔出去,不过他方才见到年轻蓝忘机的反应,才意识原来此时那两人的关系还没确定下来。

年长江澄轻咳:「他俩迟早是那种关系。当年在云深听学时,你没察觉到不对吗?」

年轻江澄不以为然道:「我没发现你就不可能发现,事后诸葛也要有个限度。」

「大概吧。」年长江澄避重就轻地看向旁边普通的风景,对上了几只丰腴的黑鸟,不轻不重地转开话题:「乱葬岗乌鸦可真不少。」

「鬼地方,死人多。」年轻江澄冷哼。

「喂,你想过以后吗?」年长江澄忽然问。

「什么以后?」年轻江澄冲口道。

年长江澄停住脚步,负手长身而立,不带情绪的目光打量著附近阴气沉郁难散的树林。

到了入夜,此处的走尸凶灵就会甦醒,任何生人踏足,都将成为怨鬼的食粮。

这是魏无羨的地盘。

这是魏无羨不得不带着温氏遗孤、救命恩人、仇人,落脚的地方。

年长江澄收回目光,看向年轻的自己:「你想,现在仙门世家的情势,会导致怎么样的往后。」

「没想过,现在的情势已经够棘手了,魏无羨跟百家的关系太坏,云梦江氏难免受到牵连。」年轻江澄没好气道。

「他不是已经跟云梦江氏切割了吗?」年长江澄明知故问。

「废话,但是如何真的断干净?比如哪个家主跑来莲花坞哭诉夷陵老祖又在山上炼凶尸,同时家里有人失踪了,你管是不管?」年轻江澄白他一眼。

年长江澄唇边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口吻讥诮:「你就想管著,放不下,为什么同意跟他演一场翻脸闹剧?」

年轻江澄冷笑:「呛个屁。你別忘了,你就是我。这些事情,每一件都是你当年做过的!」

年长江澄竟然同意他:「是啊。现在想想,我挺想揍你一顿。」

年轻江澄骂了一声粗口。

反正四下无人,满树乌鸦,宗师气度和家主风范什么的,也不是太需要介意。

「说穿了,你后悔自己以前干的事,现在想补救而已。」年轻江澄也不真傻,他懂得三十年后的自己那种眼神里包含的意思。他只是不高兴,凭什么年长的自己也做过一样的事,现在却来责备他。

自相残杀,有意思吗?

年轻江澄暗自觉得可笑,难得觉得自己在某方面还是赢过了年长的对方,干脆在态度上宽容了一回:「说吧,你想怎么帮他们?」

「把这里的温家人迁走,给他们找个安居之地,了却余生。」年长江澄道。

「凭什么?」年轻江澄眉毛一挑,杏目里闪过恨意。

「他们是魏无羨的牵掛。」年长江澄平静地陈述事实。

年轻江澄一脸冷漠:「我就是看温狗不痛快,这忙不帮的话,你又如何?」

「换成魏无羡死,你会不痛快更久。」年长江澄看着他,像是觉得年轻的自己太意气用事,又不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意气用事。

人就是这样。逞一时痛快,再用一辈子悔恨。

「什么意思?」年轻江澄反问。

「我告诉过你,那边的魏无羨因为压制不住怨气,最后受万鬼反噬身亡。」年长江澄继续负手往前方走。

「这算我的责任?」年轻江澄冷笑,迈开大步追上他,「他当时坚持要保温狗,不惜叛出我云梦江家,现在还要我帮忙温狗找到一个安生之地,凭什么?」

年长江澄冷哼:「如果不是温情把魏无羨的金丹换给你,你凭什么复兴云梦江氏?若不是为报答温情姊弟相救之恩,魏无羨为什么带他们上乱葬岗?」

年轻江澄一滞,不满地反问:「那你当时怎么没出手帮他?就看着他死?」

年长江澄意味深长地望着年轻的自己,良久,才开口道:「那时候可没人来提点我。你很走运了,蠢材。」

两个人并肩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路,都没再开口。他们对乱葬岗地貌都不熟,一直遇到断崖无路才停下来。

年轻江澄想了一路,最终一脸不郁地抬起头对自己妥协,声音已经很冷静:「要怎么做?」

「没让你喜欢上温家人,我比你更不喜欢。」年长的江澄解释,「反正我云梦江氏有财有地,找地方建个村落,让温家人耕读自食其力,其余不管。」


带着清亮笑意的声音忽然插进来,「太好了,看来我们有共识啦。」

两名云梦家主转头看他,一个老神在在,另一个本来面色如常,眼角瞥见他与含光君交握的手,顿时别扭起来。

「干嘛?师妹,你师兄有道侣,羨慕啊?」魏无羨张口就寻衅。

「……你、你不觉得哪里奇怪吗?」年轻江澄道。

「哪里奇怪?」魏无羨笑意盎然地往他家含光君身边一倚,含光君极其自然地接住人。

那位家教雅正的仙门名士也不叫他站好!

年轻江澄脸色变换,几次张嘴也说不出哪里奇怪,「你跟蓝二……」

「嗯,就这样了。」魏无羨替他总结道。

「这样很好。」蓝忘机开口。

看另一个自己一副死心不管的样子,年轻江澄花了一点时间心理建设,发现真的也没什么奇怪的。是啊,他们在云深求学那会儿不是就纠缠上了吗?

一个人从少年初遇就一直把另一个人放在心上朝思暮想,如果他们彼此都是如此,又经历了共同的历练和劫难,最后走到一起,实在理所当然。

「你们……唉,你们觉得好便好。」年轻江澄摇摇头,算是妥协理解了。

「祝我们幸福快乐?」魏无羨得寸进尺,给他一点颜料,动辄开起整座染坊。

「魏无羨!」年轻云梦家主的吼声惊起一片乌鸦,往天上嘎嘎乱飞,像是在笑。



****

隔天午后,两位含光君和两位江晚吟各自回家,斡旋清剿乱葬岗的事情去了。

剩两名魏无羨在乱葬岗蹲守,一个在玩符篆,另一个在吃零嘴,不时交头接耳一番,面露险恶笑容,伏魔洞里气氛悠哉閒适。

这两天镇日震慑於含光君威严和三毒圣手冷厉的富贵閒人聂怀桑总算压力大减,从袖袋里掏出一包五香瓜子,开始跟两人大聊下一期⟪世家风云⟫月刊的内容。

年轻魏无羨听说了这事之后,也表示高度兴趣,用口诛笔伐和八卦消息恶整那批道貌岸然的老贼,实在大快人心。

聂怀桑左手拣著瓜子,右手抓着毛笔,兴致盎然地在宣纸上写标语,随口问道:「魏兄啊,你看这样写好不好?『得阴虎符者,号令天下怨魂鬼怪,万夫莫开。』」

「不好,我这是要公开宣告销毁虎符,不是宣传它厉害。」年长魏无羨摇头。

「那改成:『排除异己!四大仙门迫使夷陵老祖乱葬岗销毁阴虎符』?」聂怀桑涂改道。

「感觉太悲壮了。」年长魏无羨看年轻的那个,后者点点头:「哪有这么悲情。」

「『空前绝后!得阴虎符者号令天下邪祟,夷陵老祖联合四大仙家毁符封印乱葬岗』?」聂怀桑再改。

「我们跟所谓四大仙家,感情有这么好?」年轻魏无羨挑眉看向年长的那个,后者同感:「谁希罕跟他们联合。」

「那你、你们说怎么写?」聂怀桑望纸兴叹。

年轻魏无羨耸肩,「写『夷陵老祖销毁阴虎符,江蓝聂金四家合力封印乱葬岗』不就行了。」

重点都给你讲完了,还一点都不吸引人,谁来买书看内容啊?聂怀桑嗑著瓜子心想。

「……怎么描写还是交给我好了。」聂怀桑抱怨道,「当主编真是件苦差事。」

年长魏无羨一个字也没信:「我看你坐在编辑部里数银子的时候,表情就不是这样说的。」

「那来爆点阴虎符的料吧?大家肯定想看这个。」聂怀桑道。

「你问。」年轻魏无羨点头。

聂怀桑举手:「阴虎符是怎么发现的?」

「材料是屠戮玄武洞里发现的一把千年古剑,怨气深重。」年长魏无羨拋给年轻魏无羨两个枇杷,金色果实在伏魔洞里划出完美的弧线落进青年手里。

「用笛音御鬼太费力,才用阴虎符。但材料的发现是巧合,不是任何凡铁都能炼制。」年轻魏无羨坐在石床边剥枇杷,随口接道。

聂怀桑一边振笔疾书一边好奇抬头:「很难复制吗?」

「绝对无法复制出一模一样的东西。找不到材料。」年轻魏无羨笑得邪气又倨傲,「让那些人別想了,死心吧。」

聂怀桑缩了缩,「怨气那么重的鬼器,要销毁岂不是很困难?」

年轻魏无羨啃枇杷:「很困难,目前把它分成两块。可以一次融毁一块,融毁过程要投入一大堆祛除邪祟和镇压怨气的材料,玉石、符篆通通不能缺。」

「没关系,这次有四家仙士出钱出力,简单。」年长魏无羨表示。

「这次?」年轻魏无羨疑惑。

「我之前也融过一次。」年长魏无羨耸肩笑道,「这次我们可以开一个四方灵火鼎,把两块阴虎符丟进去,随着虎符融毁,阴气怨气一次爆开,引来周围十里地所有邪祟,让四家仙士去挡刀,趁虎符怨力衰弱的时候,投入大量净灵玉石,接着投放大量爆火符,把温度提高,一次融毁。」

「……怎么听你讲起来跟点烟花似的,挺简单啊?」聂怀桑瞇著眼睛觉得诡异。

「四家仙士挡刀?」年轻魏无羨冷笑一声,「到时候出了人命都算我们头上。」

年长魏无羨倒是不介意,显然已有腹案:「云梦和姑苏两边谈得顺利的话,到时候四家仙士的指挥就是江澄、金子轩、聂大和泽芜君。这四个人负责指挥调度,你负责掌控灵火鼎,我到高处用笛声控制邪祟凶尸的动向,不会让凶尸滥杀的。」

「这方法不错,够周密。」年轻魏无羨眨了眨眼,醒悟道:「对喔,我都忘记现在有人帮忙了。」

「正常,我当初也没有这种条件。」年长魏无羨温和地望着年轻的自己,「感觉不错吧?大人在家坐镇,你小朋友放心到处玩吧。」

「哈。」年轻魏无羨也不反驳,拿吃剩的枇杷种子扔他:「你从哪里买的枇杷?季节对不上吧,看你从乾坤袋里掏都掏不完。」

「蓝湛买的。」年长魏无羨毫不犹豫还以颜色,「他每次都一筐一筐买,当然吃不完,通通塞进乾坤袋里啦。」

「堂堂夷陵老祖的乾坤袋里都装枇杷?」

「还有天子笑。」

「快把天子笑交出来!」

「有本事赢了我就给你。」

「看你这瘦弱小身板,啧啧,输了別说我欺负老人家啊?」

「弱个鬼,来啊!」

小粒枇杷种子在伏魔洞里飞来射去,有几颗还灌注了灵力,两个魏无羨灵活左闪右避都没掛彩,聂怀桑的脑门却被打中两次、桌上宣纸被打穿三次,连忙哀嚎著收拾纸笔往外逃了。

「哈哈哈哈!!!!」两位含光君不在,两个魏无羨顿时没人管,浪得没边,放声大笑大闹,聂怀桑最后一次回过头时,看见那两人疯笑着倒在石床上,已经从暗器袭击升级到肉体相搏。

看他们闹得开怀,他竟然也被莫名的欢快气氛感染,满脸愉悅走路有风地回清河找他大哥去,他没忘,自己也有任务在的。

这时候回去,大概会遇到泽芜君来访吧?正好问问,他愿不愿意担纲下一期⟪世家风云⟫月刊的封面人物,销量肯定会创下历史纪录。



****

子时。黑夜无星。

空地中央矗立一座巨大而黝黑铮亮的青铜百兽鼎,金红色纯净灵火冲天燃烧。

黑衣青年独自伫立於乱葬岗的至高点,居高临下地将四家修士阵营一览无遗。

姑苏蓝氏家主蓝曦臣,清河聂氏家主聂明玦,云梦江氏家主江晚吟,兰陵金氏名士金子轩,各自带着家族弟子三百人,严阵以待。

这个阵仗,还真让人有点压力啊。

魏无羨轻轻一笑,调动灵力,鸦羽般的长发与血红的丝带无风飘起,双手各握着半枚铁色虎符,缓缓将之嵌合,阴铁发出『咔』一声密合同时,整个乱葬岗的怨灵凶尸都沸腾了,同时发出嘶吼声,往修士大军齐聚之处狂奔而来。

魏无羨双手一托,阴虎符被灵力送上高空,在苍白而硕大的满月映衬下,散发着邪异而强悍的血色光芒。

云梦青年家主江澄手握紫电和三毒,领著云梦江氏弟子严阵以待,竟然还抽空回头瞄了一眼后方山头上的魏无羨,朗声笑道:「耍什么帅!」

魏无羨像是听见他的声音,似笑非笑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神情自负,浮空托著阴虎符的右手用力一挥,那枚百家仙门又爱又怕的玄铁,就这么直直坠入燃烧著熊熊烈焰的四方灵火兽鼎中!

大股怨气仿佛灼烫炎浆般喷薄而出,剎时点燃了整座山头凶尸怨灵的怒气,前扑后湧而来。

金子轩握着出鞘的岁华行过江晚吟身边,严肃道:「江宗主,专心。」随即扬剑高声下令:「凶尸第一波到,众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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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篇才完结,稍后更新,不要被标题吓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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