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藍⭕空想旅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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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侵权鉴定专家。

[魔道祖师] 倒错穷奇(续)

*粮食向,羡羡和江澄的穿越冒险(?)


倒错穷奇 『续』


虽然已经让原属莫玄羽的身体完成结丹,但魏无羨消耗灵力使用传送符往返清河和乱葬岗,又跟聂怀桑为了那宣传小报的文稿推敲了大半夜,回到乱葬岗跟江澄交接后,他走回伏魔洞坐在石床上,强撑着痠疼的眼皮,看着地上符纸和玉佩围成的双层阵法,忽然叹了一口气。

「……以前没了金丹的那会儿,总是觉得只要坚持下去,还是能撑起这片山头。就算众人误解、叛出家族,也无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真相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无须多说。」

他注视地上躺着那人再熟悉不过的苍白面容,忍不住对年轻的自己说:「现在修回了金丹,反而觉得,独自逞强虽然也不是做不到,但有人理解你,有人站在你这边,无条件帮你,感觉竟然是这么好。比较糟糕的是,所谓的成熟圆融,就是理解世道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靠自己一厢情愿地简单解决,若有这种事,不是陷阱,便是它其实一点也不简单。没有单纯的是非黑白,这种二分法对解决问题毫无帮助。」

青年魏无羨依然闭着眼睛,在法阵中静静昏睡。跟当年在云梦摸鱼打鸟的少年相比,光滑皮肤透著不健康的颜色,也消瘦了不少,那是他将自己的身体作为怨气的承载媒介和控制中枢的结果。

修仙者修道累积灵气,日久则举手投足之间都带有超脱凡俗的气质,此道大成者如后来的含光君和泽芜君,都是极好的例子。

另一方面,修鬼道者修道累积怨气,终日紧密与怨气为伍,日久则与怨魄死魂无异。

就像清河聂氏每位家主都因为一生与伴随的兇恶刀灵相互制衡,虽然习得至强刀诀、至刚锋刃,最终纷纷逃不过走火入魔而死的命运。

纵然灵气是气,怨气也是气,体内灵脉为怨气所充盈,威力强大可号令鬼怪幽魂,因高阶鬼怪受鬼道修士身上散发的同类气质所吸引,而低阶幽魂则惧怕其威力而臣服。这就是修鬼道终究难以被认为是修仙正途的原因:以活人之躯,修死魂之道,不死怎成大道?

魏无羡现在不能离开灵力枯竭、几乎无法压制乱葬岗群尸的自己,在温宁带来蓝忘机之前,他必须亲自镇守在夷陵。

「感觉真复杂啊。」

他随手扯过一条旧毛毯盖在身上,蜷缩在石床上闭上眼睛。

老旧的羊毛气味,不远处血池的腥臭,关于当年的一切,真的好久没忆起了。

蓝湛,蓝湛,快点来吧。

如此难熬的思念。才分开两天,思念便已漫延如山火。

他无法想像那些绝望的年岁,蓝忘机是怎么熬过的。


魏无羨连衣服也没换就蜷在冷硬石床上睡得天昏地暗,熬了一宿到晌午才阖眼,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梦多又杂,各种颜色的光块混合明灭,蓝湛背上交错狰狞的戒鞭痕、师姊断断续续地喊他「阿羨」、江叔叔的劝言、金子轩一直到最后都茫然不解的表情……记忆里的那些疼痛让他有些梦与现实不分,眉头都快绞成一团,直到听见外头传来模糊的争执声音才头疼欲裂地醒来。

「请让开。」蓝忘机波澜不惊的声音隐约传来,总觉得听起来十分着急。

「魏无羨受伤了,含光君可否暂等,我进去看看他醒了没有。」温情推讬道。

「姊,是『那位』魏公子让我直接带含光君过来的……」温宁慢吞吞地解释道。

蓝湛、温情、温宁……对了,他意外回到过去!

仿佛回魂似地,魏无羨猛然坐起身,结果不小心从睡不惯的石床上翻落在地。

「唔!」

「怎么了?」温情听见动静闯了进来,看见俊俏的男子姿势有些狼狈地跪坐在地上,幸亏没有受伤,便松了口气,语气如常、面色也如常道:「醒了?给你拿点吃的?」

「好……」魏无羨忽略站在温情身后的青年蓝忘机和温宁对他投来的陌生诡异复杂目光,抬头对温情干笑道:「妳还真适应我这张脸。」

温情摆手:「没什么不能适应的,你在这里又不靠脸吃饭。」

「……我愿意靠脸吃饭的。」魏无羨叹息,「无奈没这机会。」

「別贫了,再不解释清楚,我背上都要被含光君的目光烧穿两个洞了!」温情抿了抿嘴,转身欲往外走,「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温宁过来帮忙。」

「啊、等等。」魏无羨喊住温情,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洗旧的钱袋拋给她。

温情接住钱袋,快速扫了一眼钱袋上精致的绣工同时惦了惦,敏锐地质问:「哪来这么多银子?还有这精绣香囊谁给你的?这绣工厉害得很。」

魏无羨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我家含光君的钱袋。钱拿去改善改善大家的伙食,钱袋一定要保管好,晚些还给我。」

温情拉着温宁出去了。

而青年蓝忘机的视线一开始几乎紧紧黏在那个香囊上,直到听见一旁俊逸陌生男子用熟稔的语气提起「自己」,终于露出惊疑的神情,转头盯着眼前人看。

魏无羨沐浴在青年蓝忘机这种目光下感觉十分棘手,干脆起身道:「这边的含光君……呃、你等等,帮我看着这边这个魏无羨,我知道你很多疑问,待会儿让我叫醒他,一起解释给你们听比较快。先让我去洗把脸,清醒清醒。」

青年蓝忘机看了他一会儿,才点点头,转身去看躺在地上的魏无羨了。

魏无羨去了伏魔洞附近一处山泉草草洗了一遍冷水澡,才拿着布巾擦著湿发慢慢踱回伏魔洞。

彼时青年蓝忘机正守在昏迷的魏无羨身边,眼神忧虑,却并不紧张,他检查过设在魏无羨周身的两层阵法,实际对魏无羨无害。只不知何人设下、为何设下。绑在魏无羨身上的绳子已经被避尘划断,勉强让昏迷的青年能以一种舒服点的姿势躺着。

蓝忘机明知徒劳,却仍轻声问道:「魏婴,我来了,为何不醒?」

魏无羨躺在冷硬石地上,不远处是暗红的血池,苍白的脸色被血光映得诡谲不祥,若不是胸口勉强可见轻微起伏,几乎看不出那是活人。蓝忘机胸中疼痛,压不住矜持,低声道了一声冒犯,便探手穿过法阵去摸他的脉搏。

「停手。」另一道与蓝忘机记忆中的魏无羨全然不同的声线止住他的动作,蓝忘机的手腕在半空中微微一滞,指尖一蜷又收了回来。

他起身回头,看见身材纤细而面容陌生的黑衣男子正散著湿发,靠在伏魔洞口的石墙边,不知道看了多久。

「请将衣服穿好。」蓝忘机面无表情道。

「呃、太习惯有人在身边,连衣服都不知道怎么穿啦。」披着莫玄羽外皮的魏无羨嘻嘻笑道。他在石床坐下,雪白的布巾随意搭在肩上,一滴水珠自鬓边滑落白皙的颈侧,灵动的黑眼睛微微上挑,暧昧得若有似无。

那一瞬间的举止和笑容所包含的风流恣意,让青年蓝忘机产生了眼前的人就是魏无羨的幻觉,他紧抿著唇,移开视线质问道:「你如何有那个香囊?」

「你不是听见了?那是含光君的钱袋。」魏无羨回答。

我就是含光君。蓝忘机强忍住心头窜升的不快,明知道眼前那人故意跟他打哑谜,却不得不耐著性子问道:「你如何有含光君的钱袋?」

「含光君是我道侣。不过不是你。」魏无羨狡猾地对他眨眨左眼,故做神秘。

「……」蓝忘机沉默。这种话讲一讲就不知不觉把自己绕进某种被调戏轻薄的处境,感觉上,像是阵法里昏迷的那个魏无羨的魂魄,无缘无故夺舍了眼前这个黑衣男子的身体似地。

青年蓝忘机震惊於自己的臆测,却又相信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那人忽然道:「其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答案不对。」

蓝忘机:「……」

魏无羨用手撑着脸,慢条斯理道:「你不想知道我怎么知道?」

蓝忘机想了想,剑随心动,避尘忽然出鞘,凌厉冰色剑光指向眼前笑得眉飞色舞的男子。

魏无羨敏捷地偏头闪过,同时摆在石床上的灵剑随便感觉到主人受威胁,当即铿锵一响,射出一道血色剑芒冲向蓝忘机。

黑衣男子手指轻弹,令随便收回剑气,嘻嘻笑道:「好吧,不玩你了。免得等会儿那个醒了跟我闹脾气。」

话落,他拋出一枚指甲大小的玉佩,玉佩旋转著掉进迷昏阵的阵眼,顿时牵引其余作为阵石的玉佩张开的灵气场相互冲突,阵法失效,躺在石地上的魏无羨、当代的夷陵老祖,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抬起手按在自己的额侧,痛苦地动了动身体,头疼欲裂。

「呜……」

「魏婴,你无事否?」蓝忘机忧虑地俯身看他。

「劳驾,退后三步,」坐在石床上的魏无羨对蓝忘机摆摆手,「你靠这么近,等他清醒就是先攻击你。」

蓝忘机不理他,结果就是法阵中央的魏无羨睁开眼睛时同时下意识拍出一掌,被早有準备的蓝忘机用手臂硬扛,反手擒住细瘦的手腕,魏无羨只感觉被一股巨力给拉离地面,撞入结实温暖的胸膛,蓝忘机冷淡的面容顿时映入眼帘。

「蓝湛?」魏无羨下意识握住蓝忘机的手以便站稳,意识到自己抓住的人是谁的同时,他讶异地看向对方。

「魏婴,还好吗?」蓝忘机低声问。

魏无羨还没答话,就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笑嘻嘻道:「真是闪瞎眼的场面。我以前怎么毫无自觉呢?哈哈。」

青年蓝忘机与青年魏无羨同时转头瞪视这名纤细俊俏的黑衣男子。

「总算见面啦。」穿越时空而来的魏无羨对自己招招手,正色道:「过去的我。」

「你什么意思?」青年魏无羨瞪着坐在石床上的陌生男子,脸上浮现防备之色,随即见到那人从袖中取出两件物品放在石床上:两支一模一样的黝黑横笛,一支缀妖异绛红笛穗,另一支则缀上冰蓝白丝穗与卷云纹刻纹羊脂玉,一看就知是上品灵物。

青年魏无羨不及诧异,又看见了石床上躺着的灵剑随便——同样是血色剑穗,却透著灵力饱满的剑势,这绝对不是他自己现在能做到的事。

「未来的我?」青年魏无羨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用怀疑的眼神打量他,蓦然问道:「蓝湛第一次看春宫书是在?」

「藏书阁,我……『你』用佛经封皮伪装的。」黑衣男子笑道。

青年魏无羨讶异地挑眉,又道:「我在彩衣镇曾想过给蓝湛什么?」

「枇杷。但你以为他不肯收。其实他想要。」黑衣男子耸肩,嘻嘻笑道:「早知道硬塞给他。」

蓝忘机:「……」

「真的啊?」青年魏无羨也笑出声音,「你说你来自我的未来,那未来的蓝湛跟现在一样古板吗?」

「他不古板啊,其实你知道。他比谁都好玩。」号称来自未来的魏无羨道。

「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知交?」青年魏无羨好奇。

未来魏无羨眼睛一亮,说得眉飞色舞:「你觉得呢?你确定你只想跟他知交?你知道他喜欢枇杷和兔子之后,或者说,如果你知道他会喜欢你送他的每一样东西之后,你只想跟他知交?」

「兔子?不会吧?」青年魏无羨张了张嘴,往蓝忘机那边惊讶地看了一眼。

青年蓝忘机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但耳根微微发红。

「你在云深上学的那会儿送他兔子之后他就爱上了哈哈哈。」未来魏无羨想起第一次见到云深不知处后山草皮上那整群雪白的毛球,不禁捧腹。

蓝忘机此时打断道:「……你们別玩了。」他完全信了这两人就是同一个人,并且被强烈的危机感所笼罩。

感觉上,若他再不开口介入两人的谈话,眼前这个面容陌生但性格熟悉的男子,下一秒就会把他的什么隐私给抖出来了。

「好吧,正经事要紧。」魏无羨将系著血色笛穗的那把陈情拋还给青年魏无羨,白皙的手指在石床边缘轻点几下,抬头环视两名青年:「我跟江澄在,呃,大约距今30年左右的将来,同时接触到一件奇异的法器,被送回这个时间点。」

「等等,你不是应该先解释,『我』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小白脸的样子吗?」青年魏无羨哭笑不得指著他,走过去捏了捏他的手臂又拍拍他的单薄胸口,嫌弃道:「看起来一副细皮嫩肉的小样子,啧。」

魏无羨瞪他:「这又不是我想要的。一言难尽,你就当作我借了別人的身体用。反正跟现在要做的事情没什么关系。」

「我也想知道。」青年蓝忘机表示。

「……等三十年后那个你追过来的时候,你自己问他。」魏无羨望天,映入眼帘的只有石头洞壁,於是他又收回了视线。

「你怎么能确定将来的含光君一定会追来?」青年魏无羨奇道。

「就说我们关系不一般了。」魏无羨神秘地举起食指挡在唇上笑了笑,「时间不多,赶快跟你们交代个大概,等会儿我还得去找江澄进行下一步计画。」

「不是说完了吗?你被送回过去。」青年魏无羨若有所思看着他,「除非要发生什么麻烦事,否则你回来『这时候』做什么?」

这句话的意思他自己很清楚。

金丹已失。回不回来这个时间点,有意义吗?

年轻的魏无羨这么想是很自然,但那是因为没有人能预测到坏事的极限可以坏到什么地步。

魏无羨懒洋洋地起身,手指轻弹给自己施了个避水诀,拋下布巾,走到伏魔洞角落凌乱的杂物堆里熟门熟路地捞出一条丝带来束发,一边随口道:「是啊,本来呢,温宁杀了金子轩。」

「什么!」青年魏无羨睁大了眼。

「不过因为我跟江澄介入的缘故,金子轩没死,回金麟台了。就这样。」魏无羨将黑发拢成一束,用暗红丝带系好,难得收起了笑容看着青年时期的自己:「你失控了。」

青年魏无羨垂下眼帘,音色里夹着一丝黯然道:「是吗……」

「没办法,金子勋太混蛋,我打昏你之后忍不住多踩了他几脚。」魏无羨挑眉:「江澄也有帮忙。」

青年魏无羨噗哧一笑:「是吗。」

青年蓝忘机沉默地聆听两个魏无羨的对话,忽然道:「为何会失控?」

两个魏无羨同时一顿。

青年魏无羨没说话。

魏无羨则不直接回答他,不紧不慢地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袖,「这就是个耐人寻味的问题了。」

青年蓝忘机正待追问,温宁却端着一托盘食物走进来。

「公子、含光君,姊姊让我送点吃的过来。」温宁缅靦道。

「今天吃这么好?」青年魏无羨惊奇地看着托盘上的烤肉烧饼和新鲜水果。

「嘿,含光君很有钱的,跟他一起不会饿到你。」魏无羨哈哈笑。

青年魏无羨转头去看一旁脸色僵硬的青年蓝忘机。

「不是他。」魏无羨笑容可掬地补充。

「喔……」青年魏无羨看着未来的魏无羨,「真好奇你那边的含光君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跟你旁边这个是同一个人,不过我觉得我那个帅很多,然后脸皮也比较厚。」魏无羨若有深意道。

「喔……」

「你想知道要怎么把这个变成我那个蓝忘机吗?」魏无羨道:「猜猜看。」

「很有意思嘛。」青年魏无羨真的开始思考。

「……」青年蓝忘机瞪了未来的魏无羨一眼。

魏无羨假装没看到蓝忘机的警告目光,从袖中抽出一卷纸递给青年魏无羨,一边交代:「你们吃饭吧,吃完饭你蹲回地上那个法阵里头去。让这边的含光君帮忙镇压乱葬岗的邪气。我走一趟莲花坞,顺便把我那边的含光君接过来,大家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计画。我怀疑,逆回过去的法器效力不是永久的,我跟江澄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留存太久,你们读一读那卷纸的内容,做好心里準备。」

「视情况而定。」青年蓝忘机道。

「好吧。」青年魏无羨道。

魏无羨对温宁招招手:「温宁,随我出去。」

温宁乖乖将食物放下,跟魏无羨往外走。

「喂喂,你使唤我家的人也太顺手了吧?这么不客气?」青年魏无羨喊道。

「你家就是我家。」魏无羨头也不回地走了。

乱葬岗通往山下的路曲折而林荫阴凉,魏无羨与温宁一前一后地踏着碎石与泥土,偶有乌鸦尖叫著飞过树梢。

魏无羨若无其事地看了过去,正好对上一只黑羽红眼、体态肥满的大家伙,朝它嘲弄一笑。

乱葬岗这里,也只有专食腐肉的生物,能养得如此羽毛黑亮、体态丰硕了。

「乱葬岗昨夜很安静。」温宁说。

「云梦江氏一代宗师江晚吟亲自镇守,效果不会太差。」魏无羨轻声说。

「公子,对不起。」温宁愧疚道,「我差点杀了金子轩。」

魏无羨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正色道:「不。」

「温宁,抱歉,当年……应该说,当时,我失控了。这不是你的错。」

「公子......」

「现在的我,还意识不到这些事,他太勉强了。」他淡然看着地上的石子。

温宁有些着急:「若不是为了我们,公子他也不会......」

魏无羨抬手止住他的辩解,只说了一句话:「我才是控制者。」

魏无羨在温宁的目送下召出灵剑随便,御剑赶往莲花坞,高空风冷,长发被掠过的狂风吹得凌乱,他一边掐剑诀一边想:不晓得伏魔洞里那两个看到那份记事,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

那名黑衣男子离开之后,青年蓝忘机和青年魏无羨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后者才想起来自己才是地主,对蓝忘机招呼道:「蓝湛,随便坐。」

蓝忘机考虑了一会儿,才道:「关于三十年后的你,怎么看?」

「嗯,他是我没错。」魏无羨蹲在地上那个运转中的阵法旁边端详了片刻,闻言抬起头对他促狭一笑:「我该多问他一些关于你的事,听他说,我们两个之后关系会很好。」

「你后来模样有变。」蓝忘机道。

「大概真的是不得已吧。」魏无羨叹了口气,「我好像猜得到真相。」

蓝忘机也猜得到。

魏无羨看懂了地上阵法的运作原理,犹豫了半天,起身走开,就是不肯再踏入阵法一步。

阵法用玉佩围成圆形,法阵中心若有带着怨气的载体,便能透过铺开成九瓣莲方向的符篆导引,将怨气收纳入净灵玉佩中,是一个精巧的玄化祛邪阵,非常云梦江氏风格。

蓝忘机静静站在他身边,劝道:「此阵可以助你化解入体邪气。」

魏无羨头也不抬地说:「还不需要。」他坐在远离阵法的地上,展开三十年后的自己留下的纸卷,看了几行之后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瞥了蓝忘机一眼。

蓝忘机道:「内容为何?」

魏无羨直接将纸递给他,表情天真无害:「我不知道他给我这个干什么。」

自己看自己写的字便罢,也幸亏蓝忘机看得懂他仿佛鬼画符般龙飞凤舞的狂草字迹,那张纸大抵描述:如何将深受怨气浸染的人,引出灵脉中流窜的怨气并以纯净灵力取代的施术过程。

两人看完之后心里不免升起相同疑惑:这种术法的施术过程十分缓慢且困难,需要灵气深厚且对灵力掌控入微的人进行,能达到这样的条件,四大仙门世家里,每家都不超过二人。此外,被施术的对象也十分罕见。怨气深入灵脉,取代灵力,这只有高明的鬼道修者才能办到。

「这是专为你而设的玄化净灵术。」蓝忘机道。

魏无羨难得想要给他一个白眼,也许是想给未来的自己一个白眼。他没了金丹,只能用怨力取代灵力以号令邪祟,若是连怨力都没了,他就是废人一个,如何撑持整个乱葬岗的老弱?

「我不想做。」魏无羨淡淡拒绝。

蓝忘机严肃道:「魏婴,鬼道终究非正统修行之法,何况,这些年来,你的心性大受影响……」

魏无羨打断他,眼神不善而语气强硬:「我说了不想做。」

「魏婴。」蓝忘机望着他,欲言又止。

魏无羨抿紧嘴唇,两人僵持对视,先受不住而別开视线的竟然还是他。

那双琉璃色的眼眸里透露了太多蓝忘机强自压抑的情绪和顾虑,那是真正担忧著关切著他,而不是为了正道、规范和別的什么世俗眼光。

魏无羨轻叹口气,稍微放软了声音:「……蓝湛,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但这种玄化术几乎找不到合适的施行者。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想,谁来施术?」

「我。」蓝忘机毫不犹豫道。

魏无羨哑口无言,却也无法拒绝,只得道:「等那个『我』回来之后,从长计议吧。」

「嗯。」蓝忘机颔首,转身走出伏魔洞,祭起灵剑避尘,冰蓝剑芒缓缓升高至乱葬岗的上空,向四周张开一片灵力的网。

他在执行穿越时空而来的魏无羨委托:镇守乱葬岗。

「这样太耗费灵力了。」魏无羨慢慢踱步过来,有人帮忙出力他乐得轻松,干脆指向乱葬岗山顶八个方位:「有玉石吗?在这几处地方各放一枚,输入灵力之后以伏魔洞为阵眼,连成八卦循环,你比较省力。那个未来的我不知道何时回来,这样撑着连饭都没法吃。」

蓝忘机单手捏著剑诀,仿佛玉雕一般动也不动,闻言答道:「受人之讬,忠人之事。」

魏无羨打趣道:「哎、蓝湛,未来的我说的话你就听,现在的我说话你就不理,怎么如此差別待遇呀?」

未来的你似乎靠谱一些。

蓝忘机波澜不惊地看了他一眼,果真从乾坤袋里拿出几枚玉佩,逐一输入灵力后,照魏无羨说的方式布阵。

待八枚玉佩分別送出,蓝忘机微微松了口气,心道一人要镇压整座山头仍是耗费灵力,他将避尘矗立在阵眼位置才完成稳定的压制阵,刚退一步,一块烤肉烧饼便递到他嘴边。

「吃吗?」魏无羨眨眨眼。

蓝忘机一愣,下意识想伸手接,但魏无羨的手悬在空中,看起来很是期待的样子,最后在礼仪与眼前人的希冀之间,他内心的主观天平完全倾向了后者。

他微微低头,就著魏无羨递烧饼的手,咬下了烧饼一角。

眼前青年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单纯笑颜,眼里闪着明快光彩:「好吃吗?」

蓝忘机坚持细嚼慢咽之后,才开口回答他:「嗯。」

「哈哈哈蓝湛你这个人真的很可爱!」



****

云梦莲花坞。

有名云梦江氏的管事坚称,他眼神好得很,但这几天仍然不时眼残,见到两位一模一样的宗主同时出现,还彼此对话。虽然不知道宗主最近在修练什么功法,但视而不见显然是最好的反应。

另一名管事直接给他预约了镇上比较有名的眼科大夫,怕是年纪大了患上老花,一个人看糊成两个人,这病得治。

此外,虽然宗主对外号称跟魏无羨大师伯决裂并且把他踢出家族,但若你见到一名黑衣青年御剑而来并且直接降落在莲花坞后院那座湖上凉亭,而正面对面坐在凉亭中的江宗主和江宗主都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那最好就是假装没看见,让家仆送酒的悄悄送酒,送菜的默默送菜。

「渴死了。」魏无羨收起灵剑走进凉亭,抓起一坛桂花酒拍开封泥,狠狠灌了两口长出一口气,才转过来看那两个江澄。

两个人很好区分:被无名法器送来的江澄实力已达宗师等级,灵力恢弘气势稳健;另一个看自己的眼神饶富兴味又带点讶异的,是当代年方二十出头的年轻家主江澄。

「来了啊?」年长的江澄说。

魏无羨搁下酒坛,看着两个江澄直接道:「我来的路上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那件法器能让我们从过去所犯的错误中,重来一遍,扭转局势,那么,我们会被送回哪个时间点?」

年轻江澄大概经历了撞见自己穿越时空的震惊洗礼,现在看见这个明显长得跟魏无羨完全不同的『魏无羨』,反应倒是相当自然。自然的意思是:他显然已经从年长的自己那边得知,魏无羨给了他金丹,身死乱葬岗,然后被別人献舍而复活。因此他看魏无羨的眼神是极其自然的郁闷和无措交杂的尴尬。

在魏无羨来之前,两个江澄显然也在讨论这个问题,毕竟地上喝空的酒坛数量跟他们思虑的时间成正比。

「如果要我扭转一切不堪的开始,必须是温狗想将莲花坞收为监察寮的那一日。」年轻江澄笃定道。

魏无羨似笑非笑地看了年轻江澄一眼,开口道:「我会选『穷奇道截杀』。」他转头问年长的江澄:「你觉得呢?」

「……穷奇道截杀。」年长江澄不怎么高兴地回答,将喝空的酒坛往地上重重一放。

「为什么不是监察寮那一日?」年轻江澄质问。

「我又不后悔把金丹给你。」魏无羨无所谓地说道。

「你……」年轻江澄语塞,脸色一阵红白变换,最后摔出一句:「你这蠢货!」

年长江澄恨铁不成钢地瞥了毛毛躁躁的年轻自己一眼,嘲讽道:「用脑。」

魏无羨坐在竹椅上,从乾坤袋里抓出许多金灿灿的枇杷,随手拋给两个江澄一些,拿过桌上的空果盘,慢条斯理地剥皮,像是在透过做这种普通的闲事来厘清自己的思绪。

这是他跟年轻冲动的少年魏无羨很不一样的地方,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这是他从蓝忘机身上模仿来的习惯。

三个人围着茶桌剥著枇杷皮,魏无羨抬头看年长江澄:「你还记得莲花坞收到那件法器的时候,那个没落世家的家主说过什么?」

年长的江澄点头。

事情是这样:某天魏无羨和蓝忘机夜猎路过云梦,便在莲花坞住了一宿,隔日蓝忘机去姑苏蓝氏在云梦的驻点巡视,魏无羨就和江澄在莲花坞寻常地喝酒互杠。直到管事来报,有一户距离云梦不远的小型仙门世家,因家道中落,家主带着家传法宝寻来云梦江氏,希望云梦江氏能给予财力协助,让他们重振家族。

那件法器长得很奇怪,利用青铜和白银鍊成,仅有成人手掌的长度,宽约二寸半,看似两个扭曲的锈银扁圆环相连,但看不出任何接缝。

那名家主解释,先辈尝言这件法器能使人回到过往,导正错误,故名「复悔倒错」。法器使用方式已然佚失,无人能确定其真伪。

虽说如此,「回复过往」这种说法仍显得惊世骇俗,江晚吟让他留下这件法宝,并找魏无羨过来参详。结果两人一边争辩一边对彼此乱投灵力,意外启动了法器,被送至当年截杀事件开始前的穷奇古道附近,匆匆把金子轩的命给保了下来。

「那不可能是一件,足以按照使用者的希望,任意回溯时光的法器。」年长江澄咬了一口枇杷,皱著眉头说道:「否则回溯的结果,我们应该至少会出现在监察寮事件前的莲花坞。」

「枇杷很难吃?」魏无羨不合时宜地问,他觉得江澄脸色难看,心想是不是给了他一个酸的。

「……老子在跟你谈正经事!」年长江澄恼怒道。

枇杷很甜,但这不是重点! 

「嗯。那名家主说,法器名为『复悔倒错』。顾名思义,『悔』是指某人做错了决定,对自己感到痛恨的情绪。而倒错嘛……倒错即导错,导正错误。」魏无羨吃掉枇杷,不自觉地用舌尖舔过唇边的果汁,手指捏著黝黑果核,看着面前的年轻江澄,忽然叹道:「复悔、复悔、即恢复使你悔恨之事,或者说,法器会反覆重现你悔恨的时光。而在那些不能挽回的悔恨过往里,能被纠正的不是悲剧,而是犯错。」

「什么意思?」年轻江澄捏著枇杷,面色冷沉地瞪着他。

「在莲花坞覆灭的战役里,是我们太弱小,抵抗不了温家。那是一场悲剧,但不是你我犯了错。」魏无羨垂下眼眸,轻声说道。

「所以,你跟我同时启动那件法器,它重现你我最为悔恨的时光,就是,穷奇道截杀?」年长江澄接道。

「是。」魏无羨难过地看着他,声音却异常平静残酷:「是我犯的错。」

……却是我最后悔吗?江澄心道。

一阵微风温柔吹拂过湖上凉亭,四周环绕的荷叶仿佛水洗过般碧绿摇曳,朗朗晴空相映,翠鸟啁啾,眼前一片美好风景,但几人的心情实在无法晴朗起来。

半晌,年轻的江澄开口打破了沉默:「那你们怎么办?能回去吗?」

「法器不在我们手上。」年长的江澄摇摇头。

「蓝湛会来的。」魏无羨倒是不担心,强自按耐住一瞬间激越的心情,冷静地解释道:「那天我们两个玩法宝玩到失踪,晚点蓝湛过来,江家管事必然去寻找含光君求救。他接触了法宝,自然会理出操作的办法。唯一的问题是……『复悔倒错』,你们觉得,蓝湛会被送到哪个节骨眼?」

年长江澄皱眉道:「……如果他被送到四家围剿乱葬岗之役,那我们至少要在这里等三年。」

年轻江澄疑惑:「若是蓝二被送到你们来的时间之前呢?」

魏无羨和年长江澄对视一眼,忽然俱不作声。

年轻江澄惊疑不定:「你们脸色还真难看。」

年长江澄像是花了一些时间平复自己内心可怕的猜测,摇摇头,对年轻的自己道:「我们是昨天来的,蓝二若是成功过来,一定在这个时间之后。」

魏无羨摸了摸下巴,抓起酒坛仰头灌了一口,以手背擦去嘴角酒渍,笑道:「我想,我知道蓝湛哪天会来了。」

「你知道蓝二什么时候会来?」年轻江澄挑眉。

「我猜得到——如果我们对那件法器的效果的推测无误的话。」魏无羨点头。

「他会在哪里?何时动身寻他?」年长江澄问道。

「我自己过去接他吧。你……嗯,你们在这边顾好师姊一家,顺便找时间跟金子轩谈一下乱葬岗清剿和设封印的事。」魏无羨转头眺望不远处莲花坞的楼房,惆怅地低语:「我现在这个模样,没办法见师姊吧。」

年长江澄一怔,猛然站起身,「这有什么问题!喂你,回避一下。」这话是对年轻的江澄说的。

「啊?」年轻江澄愣住。

「我带师姊过来,总不能让她看到两个『江澄』吧?你去避一会儿。」年长的江澄对自己摆手。

「……」年轻江澄瞪了自己一眼,转身跃上屋顶藏住身形。

如此这般,魏无羨以「阿羨在夷陵的朋友」的身份,跟江厌离在湖上亭见了面,还抱到襁褓中的小金凌,江澄甚至求自家阿姊亲手煲汤,他跟魏无羨两个大男人在厨房里帮忙打下手,笑得嘴角都快裂开,简直不能再幸福。

年轻的江澄无法露面,他躺在屋顶上吹冷风晒太阳吹了两个时辰,耳朵听着底下的人和乐融融喝汤吃饭,气得咬牙切齿。

但又想到年长的江澄说,他曾经历金子轩、阿姊和魏无羨接连身亡的惨剧,忍不住心软,连忙把自己给藏好。

酒足饭饱,亭上风凉,魏无羨和江澄亲自把江厌离和小姪子送回屋里免得受寒,才又回到湖上亭,果然见到年轻江澄靠在一边廊柱上,兀自喝酒。

年长江澄在桌上放下食盒:「喏,给你留了饭。」

年轻江澄瞥了桌上的食盒,不满道:「没留阿姊的汤给我?」

「只要你守着她安好,不怕以后没汤喝。惜福吧小子!」年长江澄道。

「我一定会保护好阿姊。」年轻江澄认真说。

年长江澄深深看了他一眼,「记住你现在说的话。」

三个人又重新围着茶桌喝酒,青年江澄在旁边吃迟来的午饭。

年长江澄道:「要一劳永逸解决乱葬岗的怨气问题,光靠现在的云梦江氏,人手不够。到时必然有一场对凶尸的恶战。」

魏无羨想了想,「我可以用笛音聚集起乱葬岗所有邪祟,圈在一定范围内,像围猎那样,靠人海战术一举扑灭所有凶尸怨灵。」

「云梦江氏的弟子普遍年轻,又缺乏夜猎经验,战斗主力人手终究不够。」年长江澄说,又补了一句:「何况也不能两个我一起上。」

「如果加上其他几家呢?」魏无羨提议,「云深不知处的动员,让蓝湛过来之后自己去谈。聂明玦那边,我让聂怀桑去斡旋。然后,你去找金子轩调人手。」

「可以。不过这样一来,」年长江澄嘲讽道:「就重现了江蓝聂金四家,第一次乱葬岗围剿。你撑得住吧?」

「……」魏无羨狠狠白了他一眼,「跟这边的你相比,这么多年来,你说话的艺术真是毫无长进。」特別是踩別人的痛脚这一点,真是出类拔萃。

年长江澄冷哼一声,转身去拆封另一个酒坛。

「魏无羨,我有个疑问。」年轻江澄方才一边吃午饭一边作壁上观,此时酒足饭饱,悠閒开口。

「什么?」魏无羨单手拎着一个剩一半的酒坛子,正在百无聊赖地就著湖上亭的风灯微光,往旁边的莲花池里射飞叶,叶片灌注一丝灵力,仿佛轻薄的小刀般将莲叶梗逐一截断。

「你怎么区別我跟年长的我?」他看了看旁边的年长江澄,修仙者的外貌总是保持在体力最强盛的年纪,因此就算那边江澄比他年长三十岁,也还是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模样。再加上两个江澄都穿着一模一样的深紫色云梦校服,他不论看几次都觉得非常古怪,像在照镜子,莲花坞里的弟子根本不可能区別,反正看到喊宗主就对了。但眼前这个披着別人皮的魏无羨从不犯错,要找谁就找到谁。

魏无羨眉头微动,理所当然地答道:「喔,你比较单纯,年长的你比较阴险又暴躁。」说完他又转头向年长的云梦江氏家主寻求附议:「不觉得吗?你年轻的时候比较纯良傻。」

两个江澄同时白他一眼。

「喂、这么多年来,你是怎么控制住自己,没下手把魏无羨宰了埋掉?他意外掛点的那次不算。」年轻江澄平静地问年长江澄。

「我也不知道,可能我修为高,气质性情比较稳重。」年长江澄仰头灌了一口酒,把酒坛子往桌上一放,起身卷衣袖。

「干什么干什么?」魏无羨警戒起身嚷道。

年长的江澄口吻八风不动、眼神杀气四溢:「听说在中原大漠以西的遥远异邦,那里的修士要生死相搏之前,都必须挽起衣袖示意,表示君子之争,我命由天。」

「喔,受教了。」年轻江澄也站了起来,跃跃欲试地卷起了自己的衣袖,手一甩就亮出了气势迫人的紫电鞭。

二对一?

魏无羨哭笑不得地扔下酒坛,召出灵剑,边逃边仰天喊道:「蓝湛你怎么不快点来救命啊啊啊啊!!」



*****

灵剑随便的赤红剑芒在昏暗暮色中一闪而逝,仿佛耀眼的彗星划破黑暗长夜。

说起来,他们的想法是很简单的。事后诸葛总是更容易,云萍观音庙之役到了最后谜底揭破,各方利益纠葛全部清楚,给了现在的他们最强的优势来扭转困局。

魏无羨和江澄的目标主要有三:

其一,避免金子轩死亡,保证江厌离一家的安全。

其二,镇压乱葬岗的满山怨灵走尸,让当代魏无羨和温家人得以离开。

其三,保住聂明玦不死,这样一来,薛洋必死,而金光瑶也更难兴风作浪。

不过私心起见,魏无羨还打算让当代的自己与蓝忘机加点进度,少年单恋在事后回想虽美,他却是舍不得蓝湛受那单恋之苦的。这个时期的蓝湛最介意自己灵力受损、跑去修鬼道,最终心性受到影响。那就让他帮自己脱离鬼道,重修金丹!

魏无羨独自御剑赶到不夜天城的遗址时,天色已经黑了。恢弘大气的炎阳烈焰主殿已烧毁,被建筑群围绕的巨大广场上空旷寂寥,只有一座座宫殿般奢华的屋簷恶兽石雕,还能彰显昔年岐山温氏的壮大。

魏无羨没有爬上屋顶,而是在广场中央站定,挥出一排符纸,让广场四周的铜灯柱纷纷点燃,他闭上眼睛,从脑中掏出属于不夜天百家誓师大会的记忆,血红的,疯狂的,恍惚的,师姊喊他的声音。

他那时候是站在雕有八只恶兽的屋顶……

身后有异!

魏无羨猛然回过身,一处可以清晰俯视广场的偏殿屋顶瞬间闪过一阵亮光,接着便在灯火掩映下,见到了第九条影子。

「蓝湛!」魏无羨喊道。

那个人影闻声一僵,接着飞快跃至他的面前站定,死盯着他的琉璃色眼睛几乎透出血丝。

魏无羨格外温柔地笑起来:「蓝湛,你来了……哎。」

他话都没说完,整个人便落入男人的怀抱,那拥抱太紧太用力,勒得他骨头都发疼,但他温驯地将脸贴在蓝忘机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忍耐著那过度的箝制,安抚似地说:「我在,没丟了,別紧张。」

「我以为……」蓝忘机的声音落在他耳边,几乎是颤抖的,得而复失比从未得到更令人恐惧。当他以为他第二次失去魏婴,那一瞬间的疼痛与懊悔仿佛火山喷发的灼人岩浆,焚燬了他的三魂七魄。

「没事,我在。」魏无羨抬起头轻吻他的脸颊,重复道:「我在。」

良久,蓝忘机才将极度不安的心情平复过来,他环顾四周,确定空无一人,才问道:「魏婴,此时所在时间为何?为何……」

魏无羨知道他想说的是「为何誓师大会没有举行」,或者更直接一点,蓝忘机疑惑的是为何血洗不夜天事件没有发生。

魏无羨点头道:「你的推测没错。现在就是血洗不夜天的那夜。但是,我跟江澄先阻止了这里的『金子轩』的死亡,金子轩没死,誓师大会就无从发生。」

蓝忘机松了口气:「那就好。」

「除了你来了之外,其他也不是太好。」魏无羨伸手摩挲著他白皙的脸,黑眸里满溢怜惜的情绪:「我很不想猜中,但是蓝湛,你人生中最痛悔的犯错,为什么会是血洗不夜天这一晚?」

魏无羨无法不去思索这项猜测背后代表的可能性:蓝忘机最痛悔的犯错,就是在血洗不夜天中带走了自己,背叛云深不知处,重伤长辈,在背上留下此生无法消除的三十三道戒鞭痕。

在午夜梦回时分,蓝忘机会不会觉得,如果当初,没有喜欢上自己就好呢?

魏无羨强忍著心底升起的那股难受,像不得不吃下一大口泥土似的。

这个问题他一生也无法问出口。

但蓝忘机总是令他更意外,也更心疼。

蓝忘机眼帘低垂,稍微松开手臂让魏无羨能血液流通。琉璃般的眼睛里浮荡著哀伤的颜色,他平静地说:「血洗不夜天那次,我应该不惜代价将你带回云深不知处。带回去,关起来,好过得知你身死而无能为力,最终悔恨一生。」

「不是悔恨十三年?」魏无羨松了一口气,却又不解。

「不是悔恨十三年,是终生。」蓝忘机看着他,忍不住再次将人紧紧按在怀里,感受著彼此心跳,唯有如此确认魏婴还活生生地在自己身边、会笑、会说话,才能相信眼前的青年不是他在那无底的黑暗封闭心灵的十三年中,因过度思念所生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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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写到大家排排坐吃枇杷的时候我笑了ww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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